吹牛
他穿过紫色的苜蓿,穿过蓝色的毋忘我,眼前出现大片大片的草原菊。
他的朋友马杰龙就坐在金黄的菊花地上。他的朋友马杰龙笑眯眯的,那笑容就像从花里开出来的。马杰龙盘腿坐在花毯上,传说中的哈萨克王就这样坐在白毡上眯着眼睛看他美丽的草原。马杰龙掐着下巴上的黑胡子,说:“我的朋友你好啊。”马杰龙大手一撇,他就顺着那手势坐在地上。他的屁股可以感觉到鼓鼓囊囊的草原菊,他的手也感觉到了,花朵像锦缎绾出来的。四瓶伊犁特蹲在马杰龙的脚边,像四只小猎犬。他也有四瓶伊犁特,他的伊犁特像刀子一样掖在衣兜里。马杰龙说:“你的酒你带回去,怕我马杰龙供不起酒吗?家里还有好几箱呢。”
“我喜欢喝你的酒。”
他取出蚕豆和花生,没东西盛,他撕开袋子掏着吃,马杰龙也掏了几颗蚕豆。他们一人一瓶抿着喝。蚕豆太咸。马杰龙说:“吃这个。”马杰龙摘一朵草原菊丢在嘴里,他也摘一朵,慢慢咀嚼,麻丝丝的,草腥味儿很浓,咽下去后却有一股清香,香味儿是从鼻子里散出来的,他说:“好厉害的花,沁到肺里了。”马杰龙说吃惯了,尝不出味儿,他说慢慢吃,马杰龙就慢慢吃,跟吃奶酪一样,细嚼慢咽,一股香气从鼻腔里冲出来,马杰龙打了个清冽的喷嚏。马杰龙抿一口酒,他也抿一口。马杰龙说:“我还想打喷嚏。”马杰龙咽下一棵草原菊,便有一个喷嚏爆出来。马杰龙说:“舒服死了,我从来没这么舒服过。”他说:“这就叫鼻烟。”马杰龙瞪大眼睛,手里的酒瓶也是一惊一乍,晶光闪闪。他说:“清朝的王公贵族就吸这种烟,装在玉石雕刻的壶里用鼻子吸。”
“不用嘴?”
“不用嘴。”
“那烟丝肯定是草原上长出来的。”
“就是这草原菊,”他摘一朵草原菊,“清朝的祖先是从北方大草原上来的,进了北京老想着老家的特产,就把这草原上的宝贝配制成烟,不用嘴吸,用鼻子闻,闻一下,味儿全都出来了。”
“草原妙就妙在这味儿上。”
“还有喷嚏。”
“喷嚏真好。”
他打了一个,马杰龙也打了一个。
马杰龙说:“想女人的时候才打喷嚏,这小玩艺儿也能叫人打喷嚏。”马杰龙捻一朵草原菊,花朵飞旋,马杰龙在他肩上打一下:“好兄弟,大哥我就喜欢听你吹牛,来,咱吹喇叭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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