亲亲土豆
李爱杰插言道:“您别逗引我们家秦山了,卖土豆那些钱要是能买回五十匹马来,他早就领回一个大姑娘填房了。”
费喜利嗬嗬地笑起来,马也愉快地小跑起来。马车颠簸着,马颈下的铃铛发出银子落在瓷盘中的那种脆响。
秦山气喘吁吁地说:“咱可没有填房纳妾的念头,咱又不是地主。”
李爱杰追问道:“真要是地主呢?”
“那也只娶你一个,咱喜欢正宫娘娘。”秦山吐了一口痰说,“等我哪天死了,你用卖土豆的钱招一个漂亮小伙入赘,保你享福。”李爱杰便因为这无端的玩笑灰了脸,差点落泪了。
医生给秦山拍了片子,告诉三天后再来。三天后秦山夫妇又搭着费喜利家进城卖菜的马车去了医院。医生悄悄对李爱杰说:“你爱人的肺叶上有三个肿瘤,有一个已经相当大了。你们应该到哈尔滨做进一步检查。”
李爱杰小声而紧张地问:“他这不会是癌吧?”
医生说:“这只是怀疑,没准是良性肿瘤呢。咱这儿医疗条件有限,无法确诊,我看还是尽早去吧,他这么年轻。”
“他才三十七虚岁。”李爱杰落寞地说,“今年是他本命年。”
“本命年总不太顺利。”医生同情地安抚说。
夫妻俩回到礼镇时买了几斤梨,粉萍见父母回来都和颜悦色的,以为父亲的病已经好了,就和秦山抢梨吃。也许梨的清凉起到了很好的祛痰镇咳作用,当夜秦山不再咳了,还蛮有心情地向李爱杰求温存。李爱杰心里的滋味真比调味店的气味还复杂。答应他又怕耗他的气血使他情况恶化,可不答应又担心以后是否还有这样的机会。整个的人就像被马蜂给蜇了,没有一处自在的地方,所以就一副尴尬的应付相,弄得秦山直埋怨她:“你今晚是怎么了?”
第二天李爱杰早早就醒来,借着一缕柔和的晨光去看秦山的枕头。枕头干干净净的,没有一丝血迹,这使她的心稍稍宽慰了一些。心想也许医生的话不必全都放在心上,医生也不可能万无一失吧。两口子该做啥还做啥,拔土豆地里的稗草、给秋白菜喷农药、将大蒜刨出来编成辫子挂在山墙上。然而好景不长,过了不到一周,秦山又开始剧烈咳嗽,这次他自己见到咯出的血了,他那表情麻木得像蜡像人。
“咱们到哈尔滨看看去吧。”李爱杰悲凉地说。
“人一吐血还有个好吗?”秦山说,“早晚都是个死,我可不想把那点钱花在治病上。”
“可有病总得治呀。”李爱杰说,“大城市没有治不好的病。况且咱又没去过哈尔滨,逛逛世面吧。”
秦山不语了。夫妻二人商量了半宿,这才决定去哈尔滨。李爱杰将家里的五千元积蓄全部带上,又关照邻居帮她照顾粉萍、猪和几只鸡。邻居问他们秋收时能回来么?秦山咧嘴一笑说:“我就是有一口气,也要活着回来收最后一季土豆。”
李爱杰拍了一下秦山的肩膀,骂他:“胡说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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