松树镇
赵红旗和小莫还是陪着我们,他们把车开到山脚下,说好了在这里等,我们就单独跟白云飞走了。山坡上面的房子错落地建着,每家都有前后院,方磊跟白云飞落在后面,嘀嘀咕咕的,周为低声跟我说,“他们聊私生活呢。”
“这个小家伙挺有点儿意思的。”
刚才吃饭时,白云飞承认自己有女朋友。不过不在这里,在另外一个镇上,他经常沿铁路走两个小时去看她。
“我今晚还去!”他说。
他等不及要把自己要演电影的消息告诉她。
白云飞的家在一个歪歪扭扭的胡同里面,院子里面种着棵沙果树,小果子结在树上,正在从青转红,房子是三间红砖房,挺破败的,后院子里种着的向日葵,有两三棵长疯了,一直窜到房顶上,黄艳艳地仰脸追逐着太阳光。
周为和方磊激动得不得了,四处找角度拍向日葵。
一个中年女人走出来,看到那么多陌生人跟着儿子回来,其中一个还扛着摄像机,吃惊不小。
她的眼睛跟白云飞很像,年轻的时候,想必也是让很多男人心动过的。但长期的愁苦在她的脸上生了根,改变了她的容颜,她的薄嘴唇紧紧地闭着,像两片小刀子。
我们为这样贸然登门跟她道歉,她点点头,恨恨地盯一眼白云飞。我们说要请她的儿子演电影时,她又惊奇地打量他,好像突然之间他变陌生了。
白云飞家所有的一切,都沾着煤味儿,走进屋里,仿佛夜晚提前降临了。墙壁发黑,厨房炉子上面的墙壁则是墨黑,上面浮着很厚的煤粉和灰尘,炉子上的饭锅和水壶,被煤烟薰得乌涂涂的。橱柜里面的盆盆罐罐,盘子碗筷子非残即旧,既旧且残。
房间一共有三间,两间带窗子的房间,家俱很少,无非是地桌,木凳和箱子,箱子上面摞着被褥。在厨房的旁边有一间很小的房间,开门就是炕,没有窗,炕上面坐着个女孩子,光着身子,皮肤黑黄,表情憨痴,瞪着跟妈妈和哥哥很像的大眼睛,“咯”地一笑。
我的心一紧,好像被她的笑容咬了一口。
白云飞的妈妈过来,抬手放下了门口的布帘。
“生下来就傻。”她跟我说话,眼睛却望着方磊。那个摄像机似乎让她很不安,仿佛那个是枪口。
“如果我们用白云飞,”我悄悄问周为。“会给他多少报酬?”
“没多少,”周为说,“意思意思而已。”
我们离开的时候,白云飞也要跟我们走。
“你留在家里吧。”周为说,“我们一个月后回来找你。”
“你们肯定会回来吗?”他问。
“当然了。”周为笑笑。“你得好好上学,好好听父母的话啊。”
白云飞点点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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